积水不可极,安知沧海东。
九州何处远,万里若乘空。
向国唯看日,归帆但信风。
鳌身映天黑,鱼眼射波红。
乡树扶桑外,主人孤岛中。
别离方异域,音信若为通。
王维,字摩诘,河东人。工书画,与弟缙俱有俊才。开元九年,进士擢第,调太乐丞,坐累为济州司仓参军。歷右拾遗、监察御史、左补阙、库部郎中,拜吏部郎中。天宝末,为给事中。安禄山陷两都,维为贼所得,服药阳瘖,拘于菩提寺。禄山宴凝碧池,维潜赋诗悲悼,闻于行在。赋平,陷贼官三等定罪,特原之。责授太子中允,迁中庶子、中书舍人,復拜给事中,转尚书右丞。维以诗名盛于开元、天宝间,宁薛诸王驸马豪贵之门,无不拂席迎之。得宋之问辋川别墅,山水绝胜,与道友裴迪,浮舟往来,弹琴赋诗,啸咏终日。笃于奉佛,晚年长斋禅诵。一日,忽索笔作书数纸,别弟缙及平生亲故,舍笔而卒,赠祕书监。宝应中,代宗问缙:“朕常于诸王坐闻维乐章,今存几何?”缙集诗六卷,文四卷,表上之。勅答云:“卿伯氏位列先朝,名高希代,抗行周雅,长揖楚辞,诗家者流,时论归美,克成编录,叹息良深。”殷璠谓:“维诗词秀调雅,意新理惬,在泉成珠,着壁成绘。”苏轼亦云:“维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也。”今编诗四卷。
古代赠别诗通常以交代送别的时间、地点、环境发端,借景物描写来烘染离情别意。这首诗不同,开头便是一声深沉的慨叹:茫茫沧海简直不可能达到尽头,又怎么能知道那沧海以东是怎样一番景象呢!突如其来,喷薄而出,令人心神为之一震。三四两句一问一答,寄寓诗人深情:九州以外,哪里最为遥远?恐怕就要算迢迢万里之外的日本了。友人要去那里,真象登天一样难。头四句极写大海的辽阔无垠和日本的渺远难即,造成一种令人惆怅、迷惘、惴惴不安的浓重氛围。
接下来四句,是写想象中友人渡海的情景。在当时的科学水平和技术条件下,横渡大海到日本去是一种极为冒险、生死未卜的事情。通常是正面实写海上的景象,诸如气候的无常、风涛的险恶等等,借以表达对航海者的忧虑和悬念。第三联写得惊耳怵目,扣人心弦,富有精警之意。无论语言是怎样的铺张扬厉,情感是怎样的激宕淋漓,要在一首短诗中把海上航行中将要遇到的无数艰难险阻说完道尽,毕竟是办不到的。所以,王维采用了另外一种别开生面的手法:避实就虚,从有限中求无限。“向国惟看日,归帆但信风”,要说的意思只开了一个头便立即带住,让读者自己去思索,联想,补充,丰富。《新唐书。东夷传》云:“日本使自言国近日所出,以为名。”这里“日”字双关,兼指太阳和日本国。航海者就凭几片风帆、数支橹桨,随风飘流,可见艰险已极。诗人不作正面描绘,只提供联想线索;不言艰险而艰险之状自明,不说忧虑而忧虑之情自见,正是这两句诗高明的地方。最有特色的,还是“鳌身映天黑,鱼眼射波红”两句。在这里,诗人不只是没有实写海上景象,而且虚构了两种怪异的景物:能把天空映黑的巨鳌,眼里红光迸射的大鱼,同时展现出四种色彩:黑,红,蓝(天),碧(波),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、恢宏阔大的动的图画。波涛在不停地奔涌,巨鳌与大鱼在不停地出没,四种色彩在不断地交织和变幻,表达了诗人对友人海上航行艰险、安危的忧虑。
历代的诗论家们公认王维“诗中有画”,但往往没有注意到,他的“诗中画”大多是“绘画所描绘不出的画境”。这首诗即是如此。人们公认王维是着色的高手。但往往没有注意到,他笔下的色彩不是客观对象的一种消极的附属物,而是创造环境氛围、表现主观情感的积极手段。这两句诗利用色彩本身的审美特性来表情达意,很富创造性,有很高的借鉴价值。
最后两句,诗人设想晁衡战胜艰难险阻,平安回到祖国,但又感叹无法互通音讯。这就进一步突出了依依难舍的深情。
这是一曲中日两国的传统友谊之歌。通篇没有用一个概念性的语词来明言所表现的究竟是什么情感,但我们从目的地的渺远、航程的艰险和诗人的声声喟叹中,可以明确无误地体会到,这是一种怅惘、忧愁、悬念、惜别等等杂糅交织的至精至诚的情谊。
抛了儒书读相书,却将冷眼看诸儒。曾生肯伴诚斋否?共个渔舟入五湖。
头白高僧心已灰,石菖蒲长水蕉开。庄严茗事炉烟起,不用关防俗子来。
八月凉风动高阁,千金丽人卷绡幕。已怜池上歇芳菲,不念君恩坐摇落。世上荣华如转蓬,朝随阡陌暮云中。飞燕侍寝昭阳殿,班姬饮恨长信宫。长信宫,昭阳殿,春来歌舞妾自知,秋至帘栊君不见。昔时嬴女厌世纷,学吹凤箫乘彩云。含情转睐向箫史,千载红颜持赠君。
徭役苦流滞,风波限溯洄。江流通地骨,山道绕天台。有鸟图南去,无人见北来。闭门沧海曲,云雾待君开。
贪閒常怕拆人书,今日开缄病已无。数纸云情动金石,一篇天籁集笙竽。心交物类相感志,愿在衣冠盛事图。稍稍斯文振吾党,快来青鬓躐华途。
势似孤峰一片成,坐来疑有白云生。主人莫怪殷勤看,远客长怀旧隐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