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际鸣蛩。
惊落梧桐。
正人间、天上愁浓。
云阶月地,关锁千重。
纵浮槎来,浮槎去,不相逢。
星桥鹊驾,经年才见,想离情、别恨难穷。
牵牛织女,莫是离中。
甚霎儿晴,霎儿雨,霎儿风。
李清照(一○八四—?),号易安居士,济南(今属山东)人。格非女。徽宗建中靖国元年(一一○一)。适当时爲太学生的赵明诚,时年十八,夫妻共事铅椠。崇宁元年(一一○二)父入党籍。宣和三年(一一二一),随夫宦居莱州。高宗建炎元年(一一二七),明诚知江宁府,时金兵南侵,遂载书赴江宁。三年,明诚改知湖州,途中病卒,清照流寓浙东各地。绍兴二年(一一三二),赴临安府,夏,再适张汝舟,未几即离异(《云麓漫抄》卷一四、《建炎以来繫年要录》卷五八)。四年,撰《金石录后序》(《容斋四笔》卷五)。晚年表上《金石录》于朝(《隶释》卷二六),卒年七十余(《渭南文集》卷三五《夫人孙氏墓志铭》)。清照工于诗文,尤以词擅名,爲宋代婉约派大家。有《易安居士文集》七卷,一作十二卷(《邵斋读书志》卷一九),又《易安词》六卷(《宋史·艺文志》),皆已散佚,仅有《打马图经》一卷传世。近人辑有《李清照集》、《漱玉集注》等。事见《金石录后序》。 李清照诗,据有关载籍所录,并参考一九七九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王仲闻《李清照集校注》,编爲一卷。
翻译
蟋蟀在草丛中幽凄地鸣叫着,梢头的梧桐叶子似被这蛩鸣之声所惊而飘摇落下,由眼前之景,联想到人间天上的愁浓时节。在云阶月地的星空中,牛郎和织女被千重关锁所阻隔,无由相会。牛郎和织女一年只有一度的短暂相会之期,其余时光则有如浩渺星河中的浮槎,游来荡去,终不得相会聚首。
鹊桥或许还未搭就,牵牛织女或许还是在离别之中未能相聚吧,猜想此时乌鹊已将星桥搭起,可牛郎、织女莫不是仍未相聚,再看天气阴晴不定,忽风忽雨,该不是牛郎、织女的相会又受到阻碍了吧!
注释
①蛩(qióng):蟋蟀。
②云阶月地:指天宫。语出杜牧《七夕》:“天阶夜色凉如水,卧看牵牛织女星。”
③“纵浮槎(chá)”三句:张华《博物志》记载,天河与海可通,每年八月有浮槎,来往从不失期。有人矢志要上天宫,带了许多吃食浮槎而往,航行十数天竟到达了天河。此人看到牛郎在河边饮牛,织女却在很遥远的天宫中。浮槎:指往来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木筏。此三句系对张华上述记载的隐括,借喻词人与其夫的被迫分离之事。
④星桥鹊驾:传说七夕牛郎织女在天河相会时,喜鹊为之搭桥,故称鹊桥。韩鄂《岁华记丽》卷三引《风俗通》 : “织女七夕当渡河,使鹊为桥。 ”
⑤牵牛织女:二星宿名。 《文选·曹丕〈燕歌行〉 》: “牵牛织女遥相望。”李善注:《史记》曰“牵牛为牺牲,其北织女,织女,天女孙也。”曹植《九咏》注曰:“牵牛为夫,织女为妇。织女、牵牛之星各处一旁,七月七日得一会同矣。 ”
⑥甚霎(shà)儿:“甚”是领字,此处含有“正”的意思。霎儿:一会儿。
这首双调小令,以托事言情的手法,通过对牛郎织女悲剧故事的描述,形象地表达了词人郁积于内的离愁别恨。
“草际鸣蛩,惊落梧桐”,词首从人间的七夕着笔,写周围环境的沉寂和抒发主人公孤独痛苦的心情。词人巧妙地运用了以动写静的手法,大兴夸张之笔,说那几张飘然落地的梧桐老叶是。呜蛩”所“惊落”,极写出万籁俱静的环境特点,烘托了词人内心孤寂凄怆的心情,引出了“正人间。天上愁浓”的联想,把自己的心境与牛郎织女的离愁紧紧地编织在一起,成为所托之事与所言之情的纽带。下面写牛郎织女的故事:“云阶月地,关锁千重。”描写牛郎,织女远隔云阶月地、莽莽星河不得相见的痛苦,正抒发了自己与丈夫身在异地,心相牵系的离愁;描写牛郎、织女鹊桥相会,瞬息离散的苦难,正倾吐了自己与丈夫远隔千里、不得欢聚的别恨。正所谓:“纵浮搓来,浮槎去,不相逢。”整个上片由人间写到天上,于叙述中旬旬含情,句句扣紧着词人的感情脉搏。最后,在下片词人的感情已经完全化他为我,将自己夫妻的境况与牛郎、织女的境况融合为一,因此,她从现实自我处境出发,展开了奇特的联想:“星桥鹊驾,经年才见,想离情别恨难穷。”天宇间风雨变幻莫测,鹊桥或许还未搭就,牵牛织女或许现在还是在离别之中未能相聚吧?这种推测联想,完全是移情的结果,含蓄婉转地抒写了人间七夕夫妻不得相见的难言苦衷。
尾句写天上七夕的自然景色,与首句人间七夕之景遥相呼应:一边是风雨飘忽,阴晴不定的银河两岸,一边是蟋蟀低吟、梧桐落叶的深闺庭院,这就开创出一种清冷凄凉的氛围,有力地烘托了词人孤寂悲伧的心情。尾句“甚霎儿晴,霎儿雨,霎儿风。”成功地提炼了口语,用排句形式集中描绘了宇宙天体的瞬息万变,在创造意境上起了重要作用,同时也增添了词的音乐美。
总的看,这首词的艺术构思十分巧妙。开头是寂静的人间七夕,结尾是风云变幻的天上七夕。全篇以描绘牛郎织女的离愁,衬出词人自身的绵绵别恨。描绘天下七夕又把自己的真情融于其中,以自己痛苦的切身感受,深切体验为天帝所责,为天河所阻的牛郎和织女的境遇。这首词鼓起想象的羽翼,翱翔于天地之间。开头,从静夜蛩鸣、梧桐叶落,想到自己身处在离恨孤寂之中;再由自身的孤寂,联想到将要相会的天上的牛郎织女的艰难处境。她为牛郎织女感叹,感叹他们为浓重的离愁所苦,纵浮槎来去,也不能相逢;她为牛郎织女忧虑,忧虑他们经年才见,见后又别,别恨难穷。最后,又遥望太空,寄情于风云变幻的天宇,希望天帝不再从中作梗,盼望牛郎织女不再有波折,顺利实现一年一度的会晤。从而,使真、善、美得到统一。这首词是咏七夕诗词中不可多得的艺术佳作。
“草际鸣蛩,惊落梧桐,正人间、天上愁浓”,词作开首,词人抓住秋天自然现象的两个突出特征落笔。蟋蟀在草丛中幽凄地鸣叫着,梢头的梧桐叶子似被这蛩鸣之声所惊而飘摇落下。此时此际,此情此景,在词人看来,正是人间天上离愁别怨最浓最重的时候。词人开首落笔即蒙上一层凄冷色彩,想象相当阔大,由眼前之景,即联想到人间天上的愁浓时节。此外,着一“惊”字,表明词人自身也为离愁所“惊”。词作题为“七夕”,由此可知“人间”的“愁浓”之中也包含了自己,从而含蓄地点出自己也为离情别愁所煎熬。次二句,“云阶月地,关锁千重”,词人的笔触放得更开,叙说在云阶月地的星空中,牛郎和织女被千重关锁所阻隔,无由相会。“云阶月地”,以云为阶,以月为地,谓天上。唐杜牧《七夕》诗:“云阶月地一相过,未抵经年别恨多。”末三句,“纵浮槎来,浮槎去,不相逢”,“浮槎”,传说中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木筏。张华《博物志》卷三:“旧说云‘天河与海通,近世有人居海渚者,年年八月有浮槎,去来不失期。’”词人在此继续展开其想象之笔,描述牛郎、织女一年只有一度的短暂相会之期,其余时光则有如浩渺星河中的浮槎,游来荡去,终不得相会聚首。上片从人间写到天上,写自身体验的离愁,和对离愁中牛郎、织女的深切同情。
“星桥鹊驾,经年才见,想离情、别恨难穷”,词作下片首三句紧承上片词脉,词人继续展开想象。上片是感叹牛郎、织女离愁之浓重,这里则是忧虑牛郎、织女别恨的难以穷尽。一个“想”字,道出了词人对牛郎、织女遭遇的同情,也表露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怀。“牵牛织女,莫是离中”,这两句由想象回到现实。词人仰望星空,猜想此时乌鹊已将星桥搭起,可牛郎、织女莫不是仍未相聚,关注之情溢于言表。结句“甚霎儿晴,霎儿雨,霎儿风”,再看天气阴晴不定,忽风忽雨,该不是牛郎、织女的相会又受到阻碍了吧!“甚”字加以强调,突出了词人的耽心与关切。
这首词,给人印象最深的是词人一笔两到的写法,词作写牛郎织女的离愁别恨,但又何尝不是在抒写自己的情怀。如果没有自己深切的感情体验,又如何能写出如此感人的作品。整首词作幻想与现实的结合,天上人间的遥相呼应,对开拓词作意境,气氛的烘托,都起到重要作用,也展示了词人丰富的想象力和阔大胸襟。此外,本词叠句的运用,口语化的特色,也都增加了词作的感染力。
这首词具体创作年代不详,大约是词人同丈夫婚后又离居的时期。主要借牛郎织女的神话传说,写人间的离愁别恨,凄恻动人。
“七夕”是中国传统节日之一,每年七月七日夜里,人们遥望天上的织女星和牵牛星,想起关于他们的美丽传说,无不感叹。这样的日子里,正受别离之苦的词人,感触更深。“草际鸣蛩,惊恐梧桐”。写的是凄清之景:夜是那么静,草丛中蟋蟀的叫声是那么清晰,连梧桐的叶子掉地上也能听到。这两句从听觉入手,不仅增强了下句的感伤情调,而且给全词笼罩上一层凄凉的气氛。“正人间天上愁浓”是作者仰望牵牛、织女发出的悲叹。“天上”暗点出牵牛、织女。七夕虽为牛、女相会之期,然而相会之时即为离别之日,倾诉一年来的别离之苦,想到今夜之后又要分别一年,心情更痛苦。“人间”包括作者和一切别离中的男女。想到牛、女今夜尚能相见,自己却无此机会,内心的悲愁,可见一斑。“愁浓”二字,写尽辛酸。
“云阶目地,关锁千重。纵浮槎来,浮槎去,不相逢。”句意思:望着银河,望着云、月,幻觉中进入了想象中的天上世界。“槎”是用竹木编成的筏子,可以渡水。据说乘着它从海上出发,航行十余天,到了天上,可以见有城郭房舍,非常壮丽,望见织女宫中织布,牵牛天河岸边饮牛。天宫以月为地,以云为阶,重重关锁,即使她象昔人那样乘槎去到天上,又乘槎回来,也不能同织女、牵牛相逢。这几句字面虽写天上,用意则人间。“关锁千重”,极言阻隔之深,致使有情男女不得会合团聚,其中寄托词人个人的别恨。
下片仍是作者仰望银河双星时浮现出来的想象世界。传说夏历七月七日夜群鹊银河衔接为桥渡牛、女相会,称为“鹊桥”,也称“星桥”。分别一年,只得一夕相会,离情别恨,自然年年月月永无穷尽。“想”意“讨想”、“想像”等包含着对牛、女的痛惜、体贴和慰藉意,还有启下的作用。正当人们悲慨牛、女常年别离时,刚刚相会的他们,又要别离了。“莫是离中”的“莫”为猜疑之词,即大概,大约之意。结尾三字用一“甚”字总领,与上片末三句句式相同,为此词定格。“甚”这里是时间副词,作“正当”“正值”的“正”解释。“霎儿”是口语,指短暂的时间,意思是一会儿。天这么一会儿晴,一会儿雨,一会儿又刮风,大约织女、牵年已分离了吧?叠用三个“霎儿”,逼肖烦闷难耐声口,写得幽怨不尽。牵牛、织女正是人间别离男女的化身,对他们不幸遭遇的叹恨,正是对人间离愁别情的叹恨。这几句语意双关,构思新颖,用天气的阴晴喻人间的悲喜,贴切生动。
这首词由人间写起,先言个人所见所感,再据而继之天上神话世界。通篇以牛女传说为寄托,境界奇丽,曲径通幽,写透了青年男女的离愁别恨。
草树已秋声,郊原喜晚晴。风生云尽散,天阔月徐行。下箸槎头美,传杯瓮面清。追欢犹可勉,徂岁不须惊。
危峰抹黛夹晴川,树簇红英草碧烟。樵客云僧两无事,此中堪去觅灵仙。
花随春尽觅无痕,尚续馀欢索侑尊。一曲未终人已去,西园灯火欲黄昏。
逐日愁闻雨,今朝喜遇晴。云开山卖状,月出海生明。天地有常理,古今无限情。静中观世变,安得见河清。
松雨时复滴,寺门清且凉。此心竟谁证,回憩支公床。壁画感灵迹,龛经传异香。独游寄象外,忽忽归南昌。
行到竹林头,探得梅花消息。冷蕊疏英如许,更无人知得。冰枯雪老岁年徂,俯仰自嗟惜。醉卧梅花影里,有何人相识。